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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电影节|《盲行者》:我看不见大海,但我要让大海看见我
20 June 2018
上海电影节|《盲行者》:我看不见大海,但我要让大海看见我
(Original Article Published in Chinese)

原文标题:上海电影节|《盲行者》:我看不见大海,但我要让大海看见我
原文出处:澎湃新闻
原文编辑:陈晨
报道日期:2018-06-19

    作为唯一 一部入围华语纪录片,《盲行者》将参与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纪录片竞赛单元的角逐,6月19日,这部纪录片举行了首场放映。

    盲人老曹,6年间走遍6大洲,足迹遍及34个国家,行程超过7000公里。这是《盲行者》所讲述的故事。影片的导演韩轶,曾作为制片人参与了多部优秀纪录片的制作:阿姆斯特丹电影节最佳纪录片《归途列车》、金马奖最佳纪录片《千锤百炼》,以及即将上映的《善良的天使》《初三四班》等。

    《盲行者》是韩轶作为纪录片导演的长片处女作,在她看来,这不仅是一部仅关于特殊人群的影片,其中的人生选择、家庭关系乃至活着的意义,是所有人都会面对的问题。

    “冷眼旁观”跟拍环球旅行的盲人六年

    2012年,韩轶刚做完《千锤百炼》,恰巧朋友跟她聊起一则报纸上的新闻:一个盲人独自背包旅行了东南亚的四个国家。

    当时韩轶自己正准备一个人去欧洲旅行,她设想过旅行中的很多困难,都得她独自一人去面对,那对于一个盲人来说,这一路岂不是更加艰险?

    带着这样的好奇,韩轶想办法给新闻的主人公老曹打了一个电话,除了自己的旅行计划,老曹还跟韩轶说了自己家庭的一些事,比如他小时候被家里人视为累赘,他失败的婚姻等等。

    “这个电话打完,我就觉得这个事儿没那么简单,不仅仅关系他怎么走完这一圈儿,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选择?证明自己的方式这么多,他为何选择这一种?他如何面对家庭,他的女儿怎么办,他自己的成长等等。”韩轶回忆道。于是,她从加拿大飞回国与老曹长谈了一次,希望得到答案。

    谈完之后,韩轶的敏感与直觉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很好的纪录片题材。没想到,老曹的环球旅行长达六年,韩轶为了这份答案,也跟着拍了六年,积累了近400小时的素材。这就是《盲行者》的由来。

    一直做着制片人工作的韩轶最初并不想自己做导演,但老曹出发在即,韩轶只来得及把制作团队的路费凑齐跟上步伐。她就这么赶鸭子上架地开启了自己的纪录片导演长片处女作。

    因为资金的限制,韩轶和她的团队并没有跟拍老曹所有的旅行,而是选择了有代表性的泰国、印度、美国三个地方拍摄。这是老曹环球旅行的不同阶段,从刚起步时泰国的诚惶诚恐,到远走美国顺带还能在那边打工的轻车熟路,一个盲人在旅行中会遇到的困难和来自他人的善意温暖都在片中得到展现。对于满足好奇心的部分,虽然没有全部展现但观众已经能够想象。

    旅途中当然是困难重重的,身为拍摄者,韩轶只能“冷眼旁观“。她一开始就和老曹说好,除了生死大事,不会帮助他解决旅行中可能出现的问题,而恰是这一点打动了被拍摄者。事实上,当时也有很多别的媒体联系老曹,帮他安排好路线甚至出钱资助,但老曹最终却选择了“置身事外”客观记录他独立旅行的韩轶作为同路人。

    拍他走遍的全世界 也拍他回不去的家

    通过长时间在盲人按摩院的观察,韩轶真正地体会到盲人群体的生活,“就比如这之后我看《推拿》,就能知道一些细节是不对的,比如他们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像按摩店里面,是不可能还拿着盲杖的。”

    而最大的困难是与拍摄对象建立信任关系,韩轶说,“像《归途列车》《千锤百炼》都是这个问题,但相对好解决,但面对一个盲人,他是看不到你的眼睛的,建立信任需要更长的时间。”

    随着影片的进行,观众们会发现,最初对于盲人怎样旅行的好奇逐渐被老曹的个人内心所触动,关注点也逐渐从他怎样旅行转向他为什么旅行。而这正是导演韩轶的拍摄初衷。

    表象之下,韩轶也感受到,老曹希望得到关注、希望证明自己,甚至不惜牺牲错过与家人的陪伴,这份偏执背后所隐藏的矛盾与焦灼。老曹看不见风光,却不错过任何一个景点,拉着无法沟通的路人请求帮忙拍照;他找大学生帮忙录制简单的英语单词反复模仿练习,登顶帝国大厦时也发出了“我把美国踩在脚下”这样的感慨。有一天,老曹走在海边,悠悠说了一句,“虽然我看不到一望无际的大海,但我要大海看到我。”这无疑是老曹行动缘由的最好注解。

    而片中一个耐人寻味的巧合,是老曹已经有十二年没有回家。因为失明而被父母嫌弃的那份心中怨念让他更加发奋图强地赚钱出名,想要出人头地。他寄钱回家,给家里盖新楼房,供女儿读书,但不愿现身面对自己的亲人。

    事实上,导演拍摄的是四段旅行,泰国、印度、美国之后,还有一段旅途叫做“回家”。因为母亲的车祸,老曹终于回到亲人身边。当母亲抱着他嚎啕大哭,女儿拒绝为他朗读证书,并表达出对父亲的不满和疏离时,老曹即便泪流满面也还是只能告诉女儿“你不能占有爸爸的全部,爸爸要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镜头之下,时光之中,呈现出的是曾经被家人视为累赘、婚姻破裂的“失败者”,与环球旅行后得到关注、名利双收之后的“成功者”之间的巨大落差。他不再是那个新闻报道中感动无数人的“当代徐霞客”、励志鸡汤盲人旅行家,他和我们一样,是一个陷在家庭责任和自我实现两难选择中的普通儿子和父亲。韩轶认为这是她所要追求的真实和真正的平等,“真正平等地去对待一个人,不是说放大他身上的某一块,而是既接受他的优点,也接受他的缺点。如此我们的作品里才能更多地去探讨人性的复杂性。”